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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棵银杏树见证百年中国

1911

祁家大院的老仆选了一块好地方栽种了我,从此院中多了一棵小银杏。清甜的空气中日色安好,午前柔黄的光映在我身上,格外舒适惬意。傍晚的紫光和清晨的曙色日日交替,我的枝干愈发挺拔,扇叶愈发繁茂,高度逾过了墙头,终于可以看到墙外的世界。

鳞次栉比的街铺间有往来的人们,不远处一个已轧头剪辫的人手夹书册匆匆走过,吸引了幼童好奇的目光。他拽着少妇的衣角似乎是想询问这是什么人,而少妇蓝花布褂的清影已消失在路的转角,我无从听到她的回答。几个年轻人也走在附近,他们是学生模样,互相交谈的话语中掺杂着一些新奇的词汇:“立宪”、“革命”、“民主”、“自由”……这些词汇使他们眉飞色舞。褪下陈叶,长出新枝,我愿为他们撑开更有生息的绿荫。

老叟在向阳的小道旁缓缓踱步。在这一片安静中我仿佛听到了远方的轰鸣,即将在我脚下这片土地上掀起的军火会伴随一个新篇章一同到来。

1949

有多少人在我眼前死于刺刀下,有多少老宅在我身边化为灰烬,有多少英雄支撑着血肉之躯反抗到了最后,有多少高昂的呐喊在我耳边回荡……这是多少年挣扎后的又一个深秋。

在我的繁盛枝叶下,是脸上洋溢着欣喜的人们。广场方向传来的义勇军进行曲中,一个洪亮的声音使北京城、全国、甚至全世界为之震动,“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!”齐鸣的二十八声礼炮回响在我耳畔,广场上升起的第一面五星红旗染红了我的视野。

天色暗下来了,橙色、青色的电虹灯光和人群中如繁星般的纱灯,在烟火的映照下形成了彩色的海洋。无数呼喊和掌声中,起伏的音乐和歌舞中,我看到人们欢度的这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个夜晚。

这一天,是对过去多少年的艰难苦恨和未来未知的无数挑战的有力答复。

2011

回想起祁家老仆带我来到这片土地的光景,至今已有百年了。时过境迁,年轮一圈圈在我心中描绘着过往;光阴流转,扇叶枯荣交替已是百年轮回。

百年前心中的热血,照映出五星红旗的光辉,在这片土地上闪烁至今。今年深秋的纪念,更像是一个轮回。曾几何时,身着长袖青衫的古人对坐,缅怀某一个百年的轮回。回想百年前是谁翻开了未知的新一页,从而有了他们如今的模样?是感谢,更是感慨——后之视今,亦如今之视昔,与逸少(王羲之)不尽相同,兴许这感慨并不是悲伤的。

百年前的老宅故址旁,新兴起一个影城。辛亥年的故事又映在银幕上,引得四方人们纷至沓来。从我身旁走过的,有领着孩子的长辈,也有相约为伴的年轻人,难得也有几个独身前来的中年人。真正将那一段事情过目并留心的人兴许都不在了,映画中呈现的也可以说是一家之见。虽如此,把秋瑾的“我此番赴死……”,黄兴的奋勇向前,林觉民的绝笔之书,孙中山的慷慨之词留在众多人们心中的,不正是“一家”的影视或书籍吗?

如今的近十四亿人中,有激进的人,有搞分裂的人,有媚外的人,有愤青,有文盲。有人说人心不古世道堪忧,然而我即使只是一棵银杏,百年前人们脸上的真挚和执着依然印在我心中,投映到今天,是人们对过去和未来的热爱。正是这些让我坚信,多少个百年后,如若有任何劫难来考验这个民族,我将看到他们如往昔一般的、比钢铁还要坚硬万倍的团结和力量。

“蛟龙”探海潜底五千,天宫与神州交会对接,西气东输工程贯通东西南北,京沪高铁线上一列列火车飞驰。南湖上的誓言至今已过九十春秋,藏汉人民六十年来代代友好,合法席位在四十年前有了公正的归属,转眼间中国在世贸组织中已发展了十年。仅仅是这些吗?在离我很近的地方,也有这么多令我欣喜的事情:原本空旷的土地上长出了太阳花的茎蕊,远处的行道树站得笔直向我示意,来往的人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。

无数细碎的枝叶是我的眼睛,它们见证了百年。

(大佛指银杏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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